M-BLUE JEWELRY

我兴

珠宝设计师x兴兴

第一人称预警

 全是我胡编乱造

 

 

 

 

1.

“你看起来还是很焦虑。”身姿窈窕的助理往我手里塞了杯咖啡,相处太久,她总能第一时间察觉我的情绪,是助理也是朋友。

“那边已经定稿,等他们把材料发过来,这一单就要结束了。”她走到面前直视我,“你现在只需要做细节调整,所以你在焦虑什么?”

“是啊,我在焦虑什么呢。”

 

去年十月,这个代表着法国优雅浪漫的珠宝品牌邀请我参加一场活动,在现场我见到了与品牌合作的那位艺人,现在正当红。两个月后我接到品牌合作意向,他们想让我根据艺人形象打造珠宝用于推广。

 

“这次机会难得。”她还在不放心的叮嘱我,好像她才是老板,而我是助理。

“嗯哼,还用你说吗。”我一口喝完咖啡,盯着电脑里看似恰当的画稿,“很多都改变了。”

“谁能想到品牌会启用如此年轻的明星,他们骨子里刻印的高贵去哪里了?”

 

我是在去年活动上得知他是品牌选择的合作对象,这让我很诧异。虽然我清楚珠宝行业是披着艺术外皮进行商业交易,并且现在奢侈品为利益放低姿态的例子屡见不鲜,但我没想到这个品牌也会妥协。

可如果不是品牌为利润妥协,我也不会接到这个单子。

品牌根本没有必要找我这个从圣马丁毕业快十年的中国人来为他们设计珠宝,但它们想要进入中国市场,启用年轻当红艺人招揽知名度,再用国内设计师向行业示好,里子面子都做得足。其它品牌大多一边挣中国人的钱,一边瞧不上国人的品味,随意糊弄,明目张胆的当面背后两张皮,对比下来这个浪漫的品牌依旧那么特别。

但品牌推广应该找和珠宝形象契合的人,而不是先有模特再有珠宝,珠宝才是重点,是灵魂所在。让明星佩戴珠宝,这些瑰丽的宝石就成了陪衬,本末倒置。

其实我根本不用想这么多,这是他们的品牌策略与我无关,而我只需要等待品牌提供宝石材料,做出成品结束这一单,我就能在业内更上一层。

但是,然后呢。

 

“这个款式好在哪里?”

“品牌觉得它们合适就可以了。”朋友站在门口,带好口罩武装完毕。

“中庸,不会出错,但不精彩,品牌也在敷衍。”我感到喉咙一阵苦涩,“这不仅适合艺人,也适合别人,可他们只做这一件,它应该具有独一无二的美,而不是平庸。这无聊透了。”

 

朋友离开后,我又把那个视频打开,那个小明星的表演,他是我需要充分理解的灵感来源,视频还是朋友给我发来的。他在烟雾中起舞,这个表演本来是在水里,只有这一场是干冰,但我觉得这一场最迷人。

第一次看到视频内容我很惊讶,和那天在活动上见面的感觉完全不同,印象中他腼腆礼貌又可爱,会一声声叫甜丝丝的哥哥。可他跳舞的时候,就像另一个人,完全的控制,神秘,纯净,冷漠又温柔,像神,我的想法有些疯狂。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对他没好感,如果是别的项目,我很乐意多了解他,但是……

这反感的原因很复杂,说实话我并不清楚,我现在过度焦虑,明明最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

 

我一遍又一遍的整改画稿上的细节,这行为很鸡肋。这件作品谁来做都一样,就像品牌只需要一位有名气的明星,他们只需要一位会设计的珠宝设计师,没有任何难度。

而我竟然以为是一次挑战,确实是千载难逢,只是结果太轻松了,我深刻意识到数十年的坚持都比不上一次时代给予的机遇。

 

 

2.

几天后,我拿到材料。

品牌提供的材料主要是一颗约八克拉枕形切割的纯正蓝宝石,连材料都是成品,最开始我还以为会让我们自己来打磨它们,那样这件作品将是完全由我设计打造的珠宝,但在我拒绝前往他们在法国的工作室后,他们也同样拒绝为我提供裸石。

所以我只用按照画稿上的模型,做出金属底模,把珠宝镶嵌上去,就像流水线工人做的那样。

 

“刚才品牌那边来过人了。”

朋友说的是监督,我对他们没有任何兴趣,我拿起蓝刚玉对着白炽灯转动:“这里面可真干净。纯洁,无暇,太漂亮了。”

我被它吸引,珠宝就是这样,简单纯粹的美,只是颜色和闪光却将我深深吸引,似乎能从里面看到他们过去的神秘时光。就像他一样。

“监督问在做哪个环节,快到截止日期了。他在催你。”朋友并不理我。

我把材料收起来,它们不需要我做什么,都是成品。

“我还以为他们忘了这件事,多顺利啊,水到渠成,我几乎要为所欲为了。”我拿起旁边技师做好的模型,平淡无趣的戒指、手镯、胸针。

我下结论:“你看,这真是件糟糕的作品。”

朋友看向别处,不搭话。

“该倒模了,你去做吧。”

“你要和我吵架吗?”一向好脾气的朋友终于被我惹怒了。

“你未免太不重视,这是你的工作室。我知道这操作很简单,工作室里任何一位技师都能做。”

这次换我沉默。

“你到底怎么了?他只是位艺人,你不用那么在意他,你已经跳过了汲取灵感的环节,忘了他吧。”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怒火,大声吼道:“我没有在聊他!”

“那你就把该死的视频删掉,然后立刻完成这件作品!”

朋友的声音比我还大,我们都被彼此吓了一跳。

 

朋友发现了我在注意他,是我表现的太明显了,我的电脑桌面一直在播放他的视频,还在听他的歌,接触一切能查询到的作品,我在认真回忆和他为数不多的交流,就在前两天我还借用工作名义邀他进餐,我没想到他会答应,他嘴角沾上餐后甜点的奶油,上下翕动,他用外行的话语回答我专业的问题。我在浪费他的时间。

我总在审视他,我应该是有些讨厌他的。

 

等回过神,朋友也冷静下来,她叹了口气。

“不如你现在回去休息两天。我们还有时间。”

我真是太不负责了。

 

 

3.

于是我规矩的呆了两天。我在逃避,但却不知道在逃避什么,我非常清楚,结束这轻松的一单,我就算熬出头了,以后再也不用对客户无条件的改单子,可以做我自己想做的设计,那是我的向往。

这座城市没有夜晚,路灯将我的身影拉长,我决定去工作室一趟。

大厅前台都没几个人,然而电梯还是有人用,我快步向前推开正在闭合的电梯门,走到角落里低头放空自己。

 

“哥哥的工作室在几层?”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好像听到了他的声音。

“哥哥?”

就是他的声音——

我猛地抬头,就看到他在身边,衣着休闲。

“26层。”我一时语塞,竟然连最基本的客套都说不出来。

到楼层他也跟着下来,我缓过来,问他:“你来这儿做什么?”

“刚好在附近,顺路看一下哥哥。”

工作室一片漆黑,打开灯映眼一片凌乱,能想象到他们有多忙。

他跟着我进到工作室,就在我身边,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特有香味,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儿,也不问他。

他指着操作台上的工具问:“我可以动这些吗?”

“可以。”

一般人也很少接触到这些,他像个孩子一样到处看,我不得不沉下心来向他解释各种工具。他这样的明星不应该很忙吗,我疲于应付。

“哥哥看起来很不好。”他突然停下来,直直看着我。

我不解。

“上次也是,你好像有很多事要问我,是我没有给哥哥想要的答案吗?”

“不,这和你没有关系,你做的很好,是我在浪费你的时间。”我慌乱起来,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你因为这个过来吗?”

他的下垂眼在展示无辜,我心里泛出奇怪的情绪,我觉得他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他好像在怜悯,那眼神,太纯净,无瑕。

“如果有什么能帮忙的,哥哥一定要告诉我。”他用极具诚意的语气对我讲话。

“哥哥,我要走了。”

这并不属于他的工作范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打开保险柜,拿出里面做好的金属模型,只剩下镶嵌,这一切都结束了。

我突然想到以前的事,十几年前,我在上宝石琢型课的时候,做出了第一个作品,将一立方厘米的白色锆石,磨成标准圆钻,先粗盘再细盘最后抛光,一点点的调整角度,磨得指甲盖都秃了,成品有接近三克拉那么大,那并不值钱,并且比例也不太标准,我的老师一眼就看来了,但她说可能是比例的缘故,那是她见过的磨得最闪亮的锆石。珠宝就是这样,神秘难测。那节课我拿了最高分,因为那颗锆石实在太闪。

 

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必须承认,我是喜欢他的,他比钻石还闪耀,他的眼睛就是那颗蓝宝石,神秘怜悯,我没有办法不喜欢上他,就如同我没有办法不喜欢宝石,他是美丽的,我只要看见他就无法挪开目光,他太迷人了,我知道我在不满什么,那件作品太过平庸。

我没有将想法表达出来。

没有时间了。

 

 

4.

橘红色日光打在操作台上,高跟鞋的声音断断续续落在地板上,最后在我面前停顿。

“你竟然在这里。吃早餐了吗。”

“没有。”

“那你好点了吗?”

“比前两天要好多了。”我把细琢到一半的模型递给她,接着说:“我要做冠冕。”

 

 

5.

“你疯了。”

 

 

6.

“我是疯了。”

在见他的第一面我就疯了,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他,他的一举一动都被我观察,他是我的缪斯,燃起了我心中沉寂已久的灵感,源源不断的涌出溢满,将要撑破,我极力的按捺隐藏却快把自己逼疯。

“品牌没有给我们任何限制,画稿早就画好了,我知道这太不合理。”我深呼吸几次平静自己。

“我们应该直接镶嵌宝石,结束这些,可是在这之后呢?这是我们做的第几年了?过去这些年我们不是在设计珠宝,而是一直在改稿,每次画五六稿,递给客户随意挑,毫无底线的满足客户需求的改稿,我们做的是流水线工人的工作,那我当年去英国又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我们掌握着极为难得的机会的时候,我们竟然还不敢像最初那样做,在最开始我们还会拒绝客户,还会有坚持。而现在,我们剩下了应付,只剩下求稳,只求能交货,我们是不是妥协惯了,已经忘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了。”

朋友邹紧眉头,欲言又止。

“要么做这一稿,要么不做,我绝不改一笔。”

 

 

7.

我又花了一天琢好冠冕模型,朋友帮我倒模,然后我们一起动手把原先做好的金属模型融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享受抛光,虽然也是赶时间,但我们都在期待成品,并且将细节做到最好。

“你是个疯子。”朋友在抛光冠冕的时候,蹦出一句迟来的结论。

“我以为你早就明白了艺术是艺术,商业是商业。”朋友接着说。

“一直都明白,但是难以割舍。”

“那你当年为什么要回来?”

“留在那座海岛又有什么用呢?他们不会带别人玩。”

包括这次也是,品牌并不认为我们能做出些什么,所以无限度的放低要求。

 

材料太少,我从保险柜里拿出仅有的坦桑石和蓝尖晶,总共五颗蓝色宝石,三颗克拉钻,六块半克拉。我放弃用小钻,选择裸露更多的金属框架,贵金属纤细但坚固。

我感受到指尖下的迫不及待,镶嵌着蓝色宝石的冠冕,像在触摸他的身体,裸露的金属是他白皙的肌肤,线条灵动流畅是他在跳舞。我爱上了这种感觉,如同最初在打磨那颗锆石,我期待它完整出现,但又留恋制作它的过程,它是我现在的情人,我爱它,盼望它,又不敢见它。它蕴含了我对他所有的想象,我的甜蜜情话,我不可告人的想法,我对他狂热到疯狂的爱,直到结束,我将不能再控制我自己,这感情或许会变淡,或许会消亡,但我对他的爱是灵感,是它的来源,美丽耐久稀少的宝石将会记录这些,不论时光流逝,我对他的爱依然炙热如初的记录在冠冕上。

 

 

8.

“你说他会发现吗?”看着朋友将冠冕小心翼翼的装进礼盒,我竟然有些紧张。

“不会,发现了又怎样呢,你现在不应该担心这些事。”

我们提前一周将冠冕做好,中间监督没有来过,这大概就是上天注定,于是我决定将它展现给最初的灵感,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这件作品的“母亲”,我不知道打了多少个电话,经手四五个人才听到他的声音,见他一面太难了。

 

我来到约定地点,包间里没有别人。

他站起来,我把礼盒递给他,然后帮他打开,在他充满疑惑的注视下,我举起冠冕戴在他头上。

吻上他,他的嘴唇好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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